浙江省人才开发协会

每年的三月五日，是中国全民学雷锋的日子，也是赞美与讽刺此消彼长的日子。时至今日，雷锋已是美好人性的代名词，是平民英雄的经典，人们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永远怀念；但另一方面，某些高层官员的腐败、社会顽固的毒瘤、生活的艰难与不公，总是深深地刺痛着百姓脆弱的神经，人们不禁怀疑雷锋是否真实存在过，怀疑学雷锋究竟还有多少现实意义。所以有人牢骚不平：“哼，你们个个学和绅，却让老子学雷锋！”所以有人编了民谣（《十等公民》），极尽讽刺：

一等公民是公仆，子孙三代都幸福；

二等公民搞承包，吃喝嫖赌全报销；

三等公民搞租赁，汽车洋房带小姘；

四等公民大盖帽，吃完原告吃被告；

……

十等公民老百姓，学习雷锋干革命。

愤世嫉俗，溢于言表情；批判揭露，入木三分。在这里，“学雷锋”就成了一种彻头彻尾的形式主义，一场轰轰烈烈的愚民运动。身处底层而对现实的丑恶无能为力的百姓，最喜欢发发牢骚，听听讽刺的调调，这时候，如果还有人坚持宣扬雷锋精神，高唱“不和谐”的旋律，真无异于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了。

但诗人黄亚洲似与雷锋有不解之缘，他曾沿着雷锋的足迹，从湖南望城，到沈阳，到抚顺，到营口，去了解雷锋的成长历程，去寻找雷锋的踪迹，他据此创作了50万字的长篇小说《雷锋》，一切与雷锋有关的纪念会议、阅读沙龙，他都积极参与；不仅如此，在生活中，每发现一个“雷锋”，他都不惜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不管不顾地为那些无私奉献的人，为那些因保护他人利益或生命而牺牲自己的人，泼墨纸上，尽情讴歌。他的组诗《献给平民英雄“三吴”》就是这样一组发自内心的英雄赞歌。

从雷锋叔叔，到“最美妈妈”

一双春天的摇动的手臂，在我们周遭

不断分杈，成为

密密的树林

我们之所以称祖国妈妈，就由于

这片饱满的绿色

这是黄亚洲献给“最美妈妈”吴菊萍的。他以此证明，“爱，在中国，没有骨折”，他由此希望雷锋精神在中国不断分杈，成为茂密的森林……

有人说，宣传什么就意味着当下缺失什么。没错，雷锋精神于现在，确实缺失。很多人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以前是“学雷锋做好事，现在是学雷锋做傻事”，比如扶老人吃官司，比如刚给“聋哑女”捐了钱却看她转身就打手机说终于碰上了好哄的傻瓜……无数次的上当受骗，把人们的同情心磨得无比光滑。然而，是不是因为腐败与欺骗的确实存在，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冷漠下去了呢？是不是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讥讽那些无私奉献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生命的人为“伟大的傻逼”？这个社会是不是真的腐烂到底无可救药了呢？

当然不是！

生活尽管万般不如意，但还是有光明面，这世上除了毒药，还有解毒的药，诗人黄亚洲肯定深信这一点，所以，他才处处寻找雷锋的踪迹，为读者树立一枝枝民族精神的标杆，为祖国大地添一抹绿色，添得多了，自然成林。

这些标杆，在他心中，就是解毒的药。

肝脏破碎了，责任

没有破碎，信念没有破碎

整整四十秒，你用精准的方向盘

把肩头的人民

护送到位

……

这是一个雷锋不曾远离的时代

我们的用泪水汇成的心海里

一回又一回，鸣响着霹雳和惊雷

这一首《思念你，平民英雄吴斌》曾读得我热泪盈眶。我自己就是被高速路上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改变了命运的人。我深深知道，高速路上，司机哪怕是稍一疏忽对乘客来说就意味着什么。所以，“一个人，可以在内脏粉碎的情况下/护送人类，整整/七十六秒钟”（黄亚洲《海拔最高的山峰》），这不能不叫我震惊和感动。爱，是能创造奇迹的，对人类的大爱，创造的就是震撼全民的奇迹。吴斌，创造的就是这样的奇迹。

时隔不久，浙江又有一个平民英雄震撼了黄亚洲，他再一次提起笔，含泪写下《吴连表，方向的指示者》：

……

我在浙江的“诸永高速”现场瞭望你

而你，则在高空，瞭望着

整个的人类

 

你是交警，你是指路者

现在你飞了起来，你

把自己的指挥位置移到了空中

你用鹰的翅膀，把一个恒定的坐标

指示给我们

……

又是一曲关于舍命救人的平民英雄的热烈赞歌。

诗人黄亚洲似乎要告诉我们，吴菊萍、吴斌、吴连表，绝不是社会的个别现象，就像他在一次讲座上所说：“我想，我们每个人的心灵里面，都有这一份善良，有时我们是被压住了，没有被诱导出来，或者被恶性竞争的思维占了很大一部分。所以我们常常会表现出一些冷漠。甚至我自己都害怕做雷锋。”所以，他才要一次次为读者树立起民族精神的标杆，把每个人心头的雷锋“逼”出来，让祖国大地的绿色更饱满，更浓密。不，这还不够，他甚至自己还身体力行地践行着雷锋的使命，用他的笔，他的心。2008年2 月，他随中国作家抗雪灾采访团紧急赶赴贵州，他在都匀郊外的七星山上，主动与武警士兵一起扛电缆上山，还在白雪皑皑的山顶上，给抢修中的电力工人高声朗诵新作的诗《致一位电力工人》；三个月后，距汶川大地震第九天，还在余震不断的时候，他又飞到四川，问候灾民，半个月内写出诗集《中国如此震动》，并替那个一心重建爱心幼儿园的施园长一再奔走呐喊，让浙江与上海的朋友们伸出援手，使施园长“重建战地幼儿园”的愿望在80多天的短时间内就得以实现，400多名孩子在都江堰的废墟还没有清理干净的时候就绽放出了笑颜；2011年，诗人黄亚洲在北京街头碰到了上访47周年无果的刘凡恩老人，他当时“只能给老刘抓了一把糖”，但又让自己的女儿去关心这可怜的老人，又写文章在文艺报作呼吁，引来首都人民对刘凡恩的持续关注，还设法“搬来青岛父母官”，终使有关方面再次开始协商安顿孤苦老人的晚年；在故乡浙江，他又关心“老知青”的连续工龄计算问题，联合十位省政协委员联名提案，还与人事保障厅的有关官员具体商谈，一直到省里下发新的文件，老知青把一面感谢为民请命的锦旗送到了他的办公室……他为读者树标杆，自己似乎也在努力践行“标杆”该做的事，试图以身作则地告诉人们：只要我们大家一起努力，雷锋精神就能分杈，就能繁衍成一片茂密的森林，把祖国大地覆盖个遍。

如果，他这也是一种洗脑的话，我乐意这样被洗。因为在我大半辈子的人生中，碰到的多是好人。我接受过太多人的关心与帮助，我也力所能及地帮助一些该帮助的人。即使在我痛不欲生的时候，也始终有浓浓的人间真情包围着我，并助我最终走出人生最低谷。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人性与人世的美好？我有什么理由不对这世界充满感恩？

我们中国人容易走极端，原先的信仰一旦动摇，往往走向彻底的虚无，甚至是反面。因为彭宇案而不敢扶老人，又因为小悦悦事件而认定全民冷漠，从此对这社会很绝望。前些日子，我因为写作《钱塘江桥——1937》一书，在查询历史资料时，曾被蒋光鼐、蔡廷锴、佟麟阁、赵登禹、蔡炳炎、谢晋元、姚子青等一大批不屈不挠的抗日将领感动得痛哭流涕，然而，有一个“八零后”小伙子却给我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说老蒋在德国训练着大量精兵，准备抗日，这些将领完全破坏了他的抗日大计，中国全被他们毁了。我惊愕之极，问：“日寇要三个月灭亡中国，等他训好精兵，到哪儿找中国呀？”我并不否认老蒋对后期抗战的功绩，但这位小伙子的说法实在太荒唐。接着，他的回答让我彻底无语：“灭了也不错，看看韩国就知道！……什么，你说我们会灭种？没有的事，南京大屠杀是杜撰的，东京的史料可不这么说！”

真可怕！在丰衣足食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一代，竟对这个社会如此绝望，以至于不相信眼前的累累白骨，反而去相信杀人魔鬼所编造的“史料”。而且他们还沾沾自喜，似乎对社会否定得越彻底，就越觉得自己进步，有水平……这世界真是怎么了？

 “有断头将军，无投降将军！”“尺地寸草，不能放弃，为救国保种而抵抗，虽牺牲至一人一弹，决不退缩！” 蒋光鼐将军的怒吼犹然在耳，那血肉长城捍卫下来的祖国已遭全盘否定，抗日烈士地下有知，岂能瞑目！岂能瞑目！

如此说来，这些精神标杆，民众知道得太少，树立民族精神标杆的人也实在太少了！多少血肉之躯，换来和平繁荣的今天，却给一句“灭了也不错”，抹得干干净净。

我们什么时候能把整个中国近代史、现代史，完整而真实地呈现在孩子们面前？把孙中山、秋瑾、尹昌衡、蔡锷、黄兴、宋教仁等辛亥巨星，把蒋光鼐、蔡廷锴、佟麟阁、赵登禹、蔡炳炎、谢晋元、姚子青、高志航、阎海文等抗日英魂，不分党派，不问出处，一律作为中华最辉煌的精神标杆，高高竖立在祖国大地，竖立在每一个国人心里，让他们成为我们孩子真正崇拜的偶像？

每次路过杭州西溪路的时候，总会一阵阵揪心。那儿，有一座牌坊，纪念1932年淞沪会战为国捐躯的88师将士。牌坊就在窄窄的路边，被旁边的居民社区挤得只剩一个小小的三角地带，不特别关注，你甚至不会注意它的存在。石碑上1千多个阵亡将士，在闹市区寂寞荒凉地拥挤着，每次经过，我都想哭——挤，太挤了！祖国繁荣昌盛的今天，你们这些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反而落得无容身之处……我主要不是指地盘太小，而是觉得大多数人心里眼里都没有这些抗战英魂。今年清明，我捧着一盆开得正盛的雏菊前往纪念牌坊，看到碑前已有两盆杜鹃，还有几枝菊花，心里稍稍欣慰，但第二天，放学回家的女儿告诉我，碑前就剩两枝菊花，盆栽的花都不见了，怕是附近的居民拿回家自己养了……

英雄就在我们身边，我们却视而不见；英雄就从这片土地上走出，慷慨奔赴国难，我们却根本不知其详……谁之过啊！

在杭州临安的告岭，176师（师长区寿年）与日军鬼子发生过激战，广西桂系将士在告岭头的冰天雪地中，缺衣少食，啃着冰凌，伏击日寇，多少人被冻伤、冻死，但却最终守住了阵地，击溃敌军……试问土生土长的杭州人，有几个知道告岭之战？

我一直认为，中华民族之所以传承了几千年，一定有她非凡的凝聚力，一定有她无与伦比的毅力与美德。其实，真要挖掘，历史的星空，现实的土地，都有无数闪亮的标杆。我们需要鲁迅，时时挖掘国民劣根，让我们保持清醒，但我们更需要像黄亚洲这样的一些作家，时时为我们树立精神的标杆，让我们看到美好和希望，让我们明白，只要我们愿意，世界可以很好，我们也可以很好。

回到开头的顺口溜吧：“五等公民是演员，扭扭屁股也来钱；六等公民手术刀，割开肚子要红包……”可谓越唱越绝望，听这语气，几乎是全民没得救。如果我们的孩子就这样被包围在牢骚不平中长大，还会对人类有多少好感，又能把自己变得多美好？可事实是，收红包的医生是个案，尽力治病救人才是众数，我们都需要医生，大家心知肚明。说到演员，人家台下十年功，也不容易，更要看到成龙在汶川地震时，捐款1000万，还一遍遍深情演唱《生死不离》：无论你在哪里 我都要找到你，手拉着手 生死不离……那浑厚深情的歌声感动了多少人鼓舞着多少人！说到官员，也绝非个个都“打麻将三天五天不累喝茅台三瓶五瓶不醉下舞池三夜五夜不睡干事情三年五年不会”，多数还是能尽职守，尤其是基层官员，日夜操劳者还大有人在，老百姓自发送锦旗的也不在少数。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共同努力，像诗人黄亚洲所说的，“让雷锋精神在中国不断分杈，成为茂密的森林”？

社会需不断改良。也许，呼吁树立民族精神的标杆，也是一种有效的改良方法。